洛基
八
洛基本以为自己很聪明,做事之前总要设想得尽量周全一些,不像索尔只会硬碰硬。今天他发现,有时,硬碰也可以有出奇不意的效果;硬汉,也未必不细心。
在索尔的细心观察与强势盘诘之下,三个外国人的气焰烧不起来了,他们谨小慎微地听着索尔的命令。
“首先,你们要清楚自己在谁的国土上。阿萨就算比不得哥特或是乌孙,它也是个国家。”
三个人连连称是。
“其次,你们在把阿萨的物产输往哥特之外,也要对阿萨有所贡献才行。”
“呃,您需要我们做什么?”
“我要你们为阿萨造两件东西……”
三人表示愿意效劳。
“第一件,”索尔伸出一根手指,“我要一把锤子。”
“锤子?”
“对,一把拥有雷霆之力的锤子。”索尔继续道,“我得到军情,罗马和哥特之所以丢了很多城池,是因为匈奴人用了这种锤子。它可以收放自如、无坚不摧,而且没有人能举起它。”
工匠们听了希尼瓦的翻译,皱着眉表示不理解。
“这个东西在乌孙语言里不一定叫‘锤子’,”洛基插话道,“它是一种用来破城的工具。钦差大人如果见过或听过这种武器,可以大致对两位乌孙使者描述一下外观。”
三个人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。
“啊,我明白了!”希尼瓦逐字逐句地翻译着乔塞提的话,“您要的那件攻城用具本名叫‘冲车’,这是一种战车。您说的‘锤子’是攻城槌,是冲车的一个部件。”
“我不管名字,总之我要这个东西。”
“如您所愿,将军阁下。”
“第二件,”索尔拿起乌孙人的那对匕首,“我要一对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家伙。”
两个乌孙人听了希尼瓦的翻译,连连摇头。
“怎么?你们拒绝?”
“阁下,不是我们要拒绝,”希尼瓦继续翻译,“您请看一下匕首的刀柄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索尔摆弄了一下,“除了花纹很漂亮,别的看不出什么。”
“阁下,刀柄上刻的不是花纹,是汉字,正面是‘赐乌孙昆莫’,背面是‘七十二炼’,这鸳鸯匕首是汉天子赠予我乌孙国主的国礼,‘七十二炼’就是七十二次锻打。汉人管这叫‘百炼钢’,我们造不出来的。”
洛基恍然大悟:难怪乔塞提说工人们“浪费、偷懒”。
“那么我们也锻打七十二次或更多次,不行吗?”洛基问道。
“不是您想象的那么容易,”这次希尼瓦翻译的是摩吉的话,“我们的问题不是锻打技术,是高炉技术。我们的炉温太低,烧出来的铁块韧性不够,锻打十次就差不多了,次数太多要折的。”
“可以加大炉温啊!”
“不行,炉体没有那么高的耐火性,要炸的。”
洛基有点儿泄气。
索尔拍了拍他的手:“慢慢来,以后都会有的。”
希尼瓦很会察言观色,看到索尔同洛基讲话时和声细气,便猜到了什么。
“如果将军阁下喜欢,这鸳鸯匕首就送您,您看如何?”
索尔笑了:“你觉得我会收受赃物吗?”
希尼瓦打了个寒噤。
索尔笑咪咪地来到乔塞提面前,把匕首重新插回对方的腰带上。
“锤子和匕首,把它们造出来。什么锻打,什么高炉,解决这些,教会我的人,你想要钱、土地还是女人都可以;造不出来,你就老死在这。”
乔塞提听了希尼瓦的翻译,垮着脸看着眼前这位阿萨将军;希尼瓦则是仰天长叹:他们怕是真要老死在这了!
回到内室,洛基失望地嘟着嘴。
“你这头小雄鹿怎么垂头丧气的?”
索尔笑着递给他一个暖手炉。刚才拍他的手时,发现那双苍白的小手冰凉。
“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刀,”索尔挨着他坐下,“但是,比起一两件好武器,我们更需要那两个人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借机把两个乌孙人留下……”洛基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头,“我也不是为了那物什……”
“那是怎么了?”
“我发现我们……”
“很穷、很无知、很差劲。”
“索尔!”洛基抗议。
索尔笑着搂住小雄鹿的肩膀,捏起他的脸,让他和自己对视。
“看这嘴噘的,像个什么?像小鱼。”
洛基扔掉暖炉,掰扯索尔的手指:“你不要动不动就捏人家的脸,说多少次了,不要拿我当小孩!”
“对呀,不是小孩了,所以作为成年人,正视自己的问题,然后把它解决掉,不对吗?”
索尔把手收回去,洛基就势扑进他温暖的怀里。
“你说的对,都对,事实就是那么严酷。和大陆相比,我们缺少有技术的人才、缺少训练有素的军队、缺少好的武器……我们早晚得被吞并。可是索尔,我们最缺少的,是愿意听我们意见的人啊……阿萨、约顿、华纳,三国的王室现在都还在醉生梦死呢。索尔,我们在这个角落,能起多大作用呢?”
索尔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抚着弟弟乌黑的头发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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